“福鼎史話”之十一：昭明浮屠，以鎮(zhèn)溫麻
□ 白榮敏 標題書法：盧成雄 配圖美術(shù)：羅 健
佛教史告訴我們，南朝梁武帝蕭衍信奉佛教十分虔誠。他初信道教，后改信佛教，皈依佛教后，下詔宣布舍道事佛，要求王公貴族、文武百官都要“返偽就真，舍邪入正”。還明令佛教徒禁斷肉食，只許食素。中國漢傳佛教的素食制度即源于此。在梁武帝強有力的崇佛政策的推動下，梁朝的奉佛狂熱無法遏制，據(jù)統(tǒng)計，蕭梁之世，全國寺院有2846所，僧民82700多人，為南朝佛教的全盛時期。福建也不例外，梁朝創(chuàng)建的寺院，有紀年可考的就有27所，幾乎都是梁武帝時建造的。福鼎的昭明院就是其中的一座。
明萬歷《福寧州志》載：“昭明寺在十七都，梁大通元年，昭明太子建，賜額并造浮屠以鎮(zhèn)溫麻。”可以肯定，它是福鼎的最早一座寺院，亦是福建早期寺院之一。也可以確定，梁大通元年（527年）之前，福鼎就有佛教信仰的存在。因為只有信仰達到一定的基礎(chǔ)，才會考慮在這個地方建造寺院，況且佛教徒在當時宗教狂熱情緒的支配下，可以克服一般人難以忍受的困難，巖棲，或結(jié)茅而居，那是常有的事。所以佛教的初步傳播要早于寺院的出現(xiàn)，我們說，昭明院建立之公元527年是福鼎佛教發(fā)展史的一個時間節(jié)點，在此之前福鼎佛教已在民間初步流傳，而這一年，有了正規(guī)的寺院。
福鼎這第一座正規(guī)的寺院，還是皇室建造，并以昭明太子命名。陳支平先生主編之《福建宗教史》說：“福建的昭明院（位于今福鼎縣城西鰲峰山）建于梁大通元年（527年），以昭明太子命名，稱昭明院。說明該寺的興造與昭明太子有關(guān)。”該書措辭很是小心，只說“該寺的興造與昭明太子有關(guān)”，書中《南朝福建寺院建造情況表》之“昭明院”的“備注”一欄也強調(diào)“相傳”二字：“相傳梁昭明太子蕭統(tǒng)（501-531）建，因名昭明院。后更名昭明寺。”并不像《福寧州志》之“昭明太子建”如此肯定的語氣，更沒有像許多人那樣的臆斷，說昭明太子還來過此寺，在此讀書云云。我始終有一個疑問，即便相信史書記載，昭明寺為昭明太子所建，那寺院的名稱也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我們不能不從蕭統(tǒng)及其“昭明”二字說起。蕭統(tǒng)，這位歷史上以愛讀書（曾編著名的《文選》）、孝和好佛理著稱的梁朝太子，生于齊中興元年（501年），天監(jiān)元年（502年）時即被立為皇太子，但此時并不稱作“昭明”，太子于中大通三年（531年）“四月乙巳薨，時年三十一……謚曰昭明。”（《梁書》卷第八《列傳第二·昭明太子》）這里的問題就是，“昭明”為太子死后的謚號，謚號起于公元531年，而建于527年之寺院，所稱“昭明院”，寺名從何而來？所以我們認為，建于梁大通元年之昭明院，最初的名字并不叫“昭明院”。如果一定叫做“昭明”，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太子生前亦非常喜愛“昭明”二字，就已經(jīng)在自己建造的寺院“賜額”使用。死后其皇父梁武帝順其所好，賜予他謚號“昭明”。但這樣的推測是多么的沒有根據(jù)??！
福鼎民間均在傳說太子生前到過此寺，但據(jù)史載他并無“作案時間”?！读簳酚涊d梁普通七年（526年，興建昭明寺前一年）母親病重，太子即“朝夕侍疾，衣不解帶”，直至母親去世。太子“體素壯，腰帶十圍”，因多年侍奉勞累再加過度傷心，“至是減削過半。每入朝，士庶見者莫不下泣。”以致于中大通三年（531年）三月終于臥病不起，四月就隨他母親西去了。
沒錯，《梁書》曾說太子“性愛山水”，一些地方史志如《東天目山志》、《廣雁蕩山志志余》等亦有零星記載，說太子曾去過浙江的天目山和雁蕩山。遺憾的是在福鼎的足跡未見任何記載。
但昭明寺塔實實在在地屹立在我們的面前！
佛塔的概念和形制，導源于印度的stupa（窣堵波），又叫做浮屠，最早用來供奉和安置舍利、經(jīng)文和各種法物。佛教傳入中國后，工匠們將印度原有的覆盆式造型與中國傳統(tǒng)的樓閣相結(jié)合，創(chuàng)建了中國樓閣式木塔和密檐式磚塔等，塔內(nèi)供奉佛像，還可以登臨遠眺。昭明寺于宋、明兩代，歷經(jīng)火焚，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重修，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寺塔就是嘉靖年間重修，并于20世紀80年代再次修葺的模樣。昭明寺塔最早的模樣已無從知曉，舊基挖掘發(fā)現(xiàn)上刻“大梁大通元年”字樣的塔磚可以確信此塔并寺始建于梁大通元年無疑?，F(xiàn)有寺塔為樓閣式磚仿木結(jié)構(gòu)，七層空心，塔內(nèi)有螺旋式鐵梯上到塔頂，塔高25.6米，平面為正六角形，一二層有門，窗間（塔龕）放置銅制小佛像，這些都體現(xiàn)南北朝時期佛塔建筑形制?！吨袊ㄖ贰氛J為，南北朝至唐、宋是我國樓閣式塔的興盛期，分布幾乎遍及全國，尤以黃河流域和南方為多，塔的平面，唐以前都是方形，五代起八角漸多，六角為數(shù)較少。而昭明寺塔恰恰就是六角，可見它的珍貴。
“塔影西斜紅日暮，炊煙起處是桐廬。”自古以來，有多少游人從鰲峰山麓的驛道經(jīng)過，仰望山巔高聳之寶塔，或者登臨古塔，俯瞰腳下廣闊之溫麻縣地，在雄偉的寺宇、青翠的松林和悠揚的鐘聲的襯托下，生出多少神圣、莊嚴和寧靜、祥和之感！
鎮(zhèn)一方水土，正是昭明寺塔建塔者的良好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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