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正祥
御屏山橫亙于福鼎市區(qū)北面。北邊群山相擁而來，到了市區(qū)五道山梁突成東西走向，綿延數(shù)里成了自然屏障，把冬天凌厲的西北風(fēng)擋在了山北。御屏山和國家級風(fēng)景名勝區(qū)太姥山遙相呼應(yīng)，在夏季里把猖狂的臺風(fēng)撞散、削弱；加上城東有雙髻、煙墩山，城西有鰲峰山護衛(wèi)，整個市區(qū)就常年安然沉浸在無邊的青翠里。御屏山還擋住了北來的激流。自浙地千山萬壑匯集的溪流洶涌而來，到這里被山梁一擋，轉(zhuǎn)了一個彎便變得溫順了。它如同兩條碧綠的玉帶潺潺緩緩地流貫市區(qū)腹地，成了哺育一代又一代市區(qū)人的母親河。誠然，閩浙兩省交界邊城是有福的。她四面環(huán)山，靠著大自然的賜予，有如一座富貴厚重的世紀寶鼎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刂梅旁谏鷻C勃勃的青山綠水中。
御屏山距市區(qū)六公里許，昔時沒有橋，山下村莊完全被溪流阻隔。村民到市區(qū)都靠撐竹筏順流而下逆水而上，就像早些年電影里“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兩岸走”所演唱的那樣，出沒在竹木擁掩的溪流中。當年紅軍憑此得天獨厚的自然屏障在這里開辟根據(jù)地，開展轟轟烈烈的革命活動。這里的高灘村成了閩浙邊區(qū)革命根據(jù)地的前哨，為紅軍搜集、傳遞情報，采購傷病員急需的藥品和手電筒、電池、膠鞋之類的生活緊缺用品。
御屏積翠，名字和山景一樣詩意蔥蘢。這里為桐城八景之一。御屏山南端大幽谷名積翠。積翠谷滿眼是層層疊疊的竹木，蒼松、翠柏、綠竹、碧樟，郁郁蔥蔥，青翠欲滴。翠得全身碧透，滿心滋潤。御屏山積翠谷如詩如畫，如唐朝詩人畫家王維“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雋永的詩和山谷郁郁盤盤云水飛動的山水畫。
御屏山這扇自然翠色的屏風(fēng)，實在是個好去處。特別是對于我們這些退休賦閑的老者。每天早晨蒙蒙亮我們就從城南各處闊步邁向汀州橋，有時還結(jié)伴挺進御屏山南端對岸上坪園。每天我們就這樣面朝御屏山千竿挺秀萬木競茂的積翠谷，呼吸清新空氣，活動肢體。
御屏山山青水秀，所產(chǎn)的農(nóng)作物也甘美。諸如馬鈴薯、紅鼻芋酥脆甘甜，鹽漬榨菜、芥菜香甜脆生，讓人一回味就口內(nèi)生津；尤其是竹筍六月麻、筍絲筍甘甜爽口百吃不厭。我們在整個竹筍生長季都吃它。御屏山，悄悄地積聚著她的青翠，她的甘甜，也悄悄地積聚著她的精神財富。這里的農(nóng)作物好，人也好。民風(fēng)淳樸社會和諧，女人灑灑脫脫，男人樸樸實實。我們這些晨練老都喜歡和他們聊天買東西。每天早上我們都在汀州橋橋面上一邊活動一邊等著他們的到來。和我們經(jīng)常聊天中有一個叫亞鵲的老人，他對生活很知足，總是念著共產(chǎn)黨的好，念著過去犧牲了的烈士。他的子女都在市區(qū)過生活，只是他兩老夫妻戀土，住在村里種些果蔬過悠閑的農(nóng)作生活。一提起生活，他總是透著甜甜的笑說：“沒的說，過去向人說個話要翻山越嶺用去一二天，現(xiàn)在的人多爽快，躺在床上走在路上都能和百里千里外的人說話。”他說起村里的過去，都透著自豪的口氣和追思的神情。他說：“全村六尸七命誰能忘記啊！”說這些話的是亞鵲，而這御屏山下的男男女女都具有這種心理素質(zhì)：熱愛新社會，珍惜先烈們用鮮血換來的勝利果實。我們從這些后人身上看到了他們先輩的影子。
御屏積翠美景為歷代文人墨客所歌吟。清代邑令蕭克昌游此地，對這青山綠水驚羨不已。雖然福鼎自明清年代抗倭抵御外侮斗爭中出了不少英雄人物，但他認為這靈秀之地還更應(yīng)英豪輩出。因而他在《御屏積翠》一詩中發(fā)出了“海隅自昔多名勝，可有英豪應(yīng)地靈？”的浩漢。果然，就在這位詩人發(fā)問蒼茫大地的二百來年以后，在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下人民鬧革命、抗日救國的年代里就英豪迭出；在這御屏山下，上世紀30年代就出了一位名震閩浙兩省的巾幗英雄金維嬌。
金維嬌，人如其名，和御屏山一樣長得清秀。她，紅裝素裹總嬌嬈。她走在溪邊，身著水紅色衣裳的身影映得清澈的溪水更明亮；她喬裝上山采茶挎上茶籃為革命同志送信送物品，全身藏青色裝束使青翠的山林更清新。金維嬌紅裝素裹讓御屏山的山河清新明亮，而她赤誠報國，稟性剛烈不遜須眉，更為邊區(qū)革命根據(jù)地增光添彩。西安事變以后國共合作聯(lián)合抗日，然而和平協(xié)議簽字墨跡未干，國民黨就不斷向共產(chǎn)黨發(fā)起進攻。1937年11月，我邊區(qū)同志在御屏山下進行抗日宣傳時，遭到了國民黨頑固派的突然襲擊。金維嬌挺身而出，施巧計牽引敵人，掩護同志們安全脫險。敵人撲了空，當即將村民抓走五六十人。在城里，敵人將金維嬌嚴刑拷打，逼她交出革命同志，還以其丈夫、小叔的生命相威脅。金維嬌堅貞不屈，始終怒目相對。她慷慨就義后，她丈夫、小叔及村里三位村民遭殺害，連同金維嬌肚子里懷孕七個月的孩子共六尸七命。
御屏山，她是我們退休老者晨練的理想活動地，也是人們凈化心靈的精神圣地。光陰荏苒，金維嬌們以身殉國已是70余年了。然而她雖死猶生，她仍然十分鮮活地活在我們中間。我們走在溪邊，仿佛見到了她身著水紅色衣裳的妙齡女子的身影；隨著淙淙流水聲，仿佛聽到了她那脆生生銀鈴般的笑聲。我們凝望山林，仿佛見到她那素裹少婦行走在山路上扭動的婀娜腰肢和矯健如飛的步姿。詩人臧克家的詩中說：“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金維嬌們活著，有如御屏山青松翠柏萬古常青地活在一代又一代人們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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