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章是外地人,考到我們單位也有兩年多了。單位有宿舍樓,但因為“僧多粥少”等了好多年的同事都分不到一間,就更別提小章這種外地來的新兵蛋子了。小章也挺懂事,自己掏錢在外租了兩年的房子,其間的各種心酸也很少對領(lǐng)導(dǎo)提起。這不今年有好幾個老干部到了退休的年紀(jì),小章想著至少也能給他留一間吧,畢竟對于工資少得可憐的基層公務(wù)員來說租房子也是很大的負(fù)擔(dān)。
小章年初早早地就把申請交給了辦公室陳主任??墒堑攘擞值?,盼了又盼,始終都沒有要分宿舍的消息。小章旁敲側(cè)擊地問了陳主任好幾次,陳主任只是詭異地一笑,每次都說:“年輕人,不要著急嘛!”小章眼瞅著七月份房子就要到期了,再沒消息又得續(xù)租一年啊。一咬牙,買了條中華煙孝敬陳主任。陳主任倒也客氣,取了一包,指點小章:今年是有幾個老干部要退休,可是人家不交出房子,誰也沒轍。畢竟在同一個單位相處了一輩子,誰也不想撕破臉把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同志趕出去啊。陳主任建議小章私底下找個老干部套套交情,讓老干部自愿讓出房子,這樣也不用走程序,一舉兩得。
小章想著是個辦法,便把目標(biāo)對準(zhǔn)了自己科室的王哥,老大哥平時對小章挺照顧。這不快退休了,小章明里暗里也沒少幫他做事。小章尋思著王哥在外也買了房子,平時為著上班方便才留在宿舍里午休,大部分時間也都在新房子里,這一退休,也不用兩頭跑了,他一開口王哥肯定答應(yīng)。當(dāng)天下了班小章就請王哥喝小酒去了,酒酣腦熱之際,小章順勢就把這個事給說了,剛才還稱兄道弟的王哥一下子變了臉色。先是推脫自己離退休還有段時間,宿舍暫時騰出來之類的說辭,小章也爽快說:“沒事,等您退休了我再搬,反正最遲也拖不過這個月月底”。王哥一聽小章是有備而來,也不再繞圈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兒子不孝順,把自己和老伴攢了一輩子錢買來的房子抵押出去了,他和老伴一氣之下決定搬回宿舍住,不想看兒子臉色過活,希望小章能理解。小章一聽也確實情有可原,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提要宿舍的事。其間輾轉(zhuǎn)問了幾個快要退休的老干部,不是交情不深就是家里確實有困難,最后竟連一間宿舍都騰不出來。
小章想著不能給單位增添負(fù)擔(dān),也不能讓老干部寒心,咬著牙把攢了一年的積蓄續(xù)交了第三年的房租,畢竟好多在他前頭的人也都沒分到宿舍,這樣想來他確實也沒什么好委屈的。
事情過去了有段時間,一次在單位加夜班,小章聽著隔壁的辦公室有動靜,原來是幾個資歷較深的老同事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小章關(guān)著門悶頭加班,他們也沒發(fā)現(xiàn)隔壁屋還有一個人,小章想著也好,反正自己手頭上的活沒干完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單位隔音效果不好,小章有意無意地聽著他們閑聊,后來還說到了宿舍的事,有一個老同事說:“單位老說沒宿舍沒宿舍,其實啊都是那些個老不死的占著不想放手呢。”另一個同事接話說:“可不,誰占到了就是誰的,傻子要松手啊,你瞧去年退休的王哥,住著自己的新窩,宿舍騰出來偷偷出租,一年也有萬把來塊進(jìn)賬呢!”陳主任笑笑說:“這個事,我們單位稍微有點資歷的人都知道,就那個小章愣頭青,還撞槍口上找人家要宿舍,你們說是不是傻小子一個?”說完大家都哄堂大笑。小章在隔壁屋聽得真真的,手里攥的紙都快被他揉碎了。
第二天小章便徑直找到了王哥家,告訴王哥他手里有把柄,叫他把宿舍讓出來,王哥一開始還挺緊張,忙問小章知道了什么,小章還是年紀(jì)輕,一溜煙把昨晚聽到的話都給抖了出來,還給錄了音,王哥如果不讓出宿舍他就告到局長那去。王哥一聽笑了,這一笑還笑得一時半伙沒停下來,看著小章氣急敗壞的樣子,王哥捂著笑疼的肚子說:“你要去局長那評理,我沒意見,不過有件事我要先告訴你,我隔壁樓上樓下的宿舍住的可全是局長的親戚,他們那幾套房子面積大,租金是我的好幾倍,這段話你也可以錄下來,說不定那幾間大的也可以任你挑咯?”
小章一臉慘白地從王哥家里出來,再也不提宿舍的事兒。
(蚊子)